現代藝術博物館(The Museum of Modern Art),簡稱MoMA,坐落於繁華的曼哈頓中城區,藏身於53街的高樓大廈之中,第六大道和第七大道之間。第一次走在這條街上,如果不是特地仰頭看招牌,MoMA的外觀和普通的建築並無差異。準確地來說,MoMA沒有我們一般心目中,博物館「豪華氣派」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由黑白二塊色系的簡單幾何線條構成主體。
MoMA的售票櫃台位於入口處附近,依據每一天的遊客量不同,等待買票的時間也不盡相同。感恩節假期來過一回,人潮相當多,排了15分鐘才買到票。MoMA參觀時間從上午10:30到下午5:30,週五到晚上8:00。MoMA和大都會藝術博物館(Met)不同,門票不能自己定價,成人票25元、學生票14元(需帶證件),值得一提的是,每周五下午4:00以後,因UNIQLO贊助,所有人免費入館。
如果是後背包或是大型提袋,會被要求放置寄物處,僅有相機包和隨身包可以帶進館內。除非有特殊標明,否則全館都可以拍照,但是不能使用閃光燈。進入MoMA大廳後,搭乘右側的手扶梯可以通往二至五樓。電梯也在附近。
每一個樓層都設有服務台,可以詢問工作人員展品的相關資訊。服務台有各種語言的摺頁可供索取。
去過幾次,個人習慣是從五樓往下看,五樓的展品主要是蒐集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的作品,包含印象派的畫作一直到抽象藝術,也就是一些比較「看得懂」的作品。隨著樓層的遞減越接近現代,作品的形式也更加多元,甚至還有結合影音的創作。(以下圖片修改至官方網站)。
1920年代末期,由當時金融鋼鐵巨擎-Rockefeller家族的一員,Abby Aldrich Rockefeller和他的二位友人Lillie P. Bliss和Mary Quinn Sullivan共同成立MoMA基金會。MoMA有別於當時相對保守的藝術博物館,MoMA團隊致力於蒐集現代藝術作品,在這個充滿自由的紐約中心,享受這個時代的藝術創作。MoMA的第一任執行長Alfred H. Barr, Jr.首次將建築、影音和攝影等作品納入館藏,增加了豐富度。
MoMA原來位於57街和第五大道的轉角,10年間歷經幾次遷徙,後來John D. Rockefeller, Jr.(Abby Aldrich Rockefeller的先生)出資,MoMA搬遷到現在的位置。自1930年代末期迄今,博物館不斷地更新擴增,1953年建立雕塑花園。MoMA的館藏從原本僅有的九件作品,現在已經超過150,000件。
誠然,MoMA所蒐藏的作品絕非三言二語能說完,限於篇幅,列出幾件我很喜歡的作品與大家分享。
MoMA裡面最多人駐足的展品,莫過於位於五樓展廳的梵谷星空(The Starry Night)了。個人推測星空的放置應該經過了巧妙的安排,橫掛於獨立的牆上背對展廳入口,讓觀賞者進入展廳後必須轉頭才能看到這件作品,這一回眸而視,增添了些驚訝和震撼。1971年歌手Don McLean,就是因為受到這幅作品的感動,而寫下了膾炙人口的歌曲—《Vincent》,抒發他對於梵谷的相惜之情。
接續PMA向日葵的故事,1888年在阿爾(Arles)的梵谷終於迎來引頸期盼的高更前來同住,然而二人的日子並未過得像梵谷想像中的一般美好,隨著梵谷幾近瘋狂式的創作生活,高更與梵谷爆發了多次的衝突。該年年末,最終高更在梵谷拿著剃刀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後,憤然離去。隨後,梵谷就被送到阿爾東邊聖雷米(Saint Rémy)的聖保羅(Saint Paul)精神療養所中。自此以後,抑鬱的情緒一直跟隨著梵谷,二年後的仲夏,梵谷在麥田中舉槍自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星空(The Starry Night)創作於1889年六月的聖雷米,春夏之交的黎明時分,梵谷透過窗戶看到的這一景星垂麥田,激發了他對於星空的靈感,他寫信跟他弟弟說:「This morning I saw the country from my window a long time before sunrise, with nothing but the morning star, which looked very big.」。
實際的景致混合著梵谷對於自然的詮釋,厚重的油彩和有力的筆觸,火焰般高聳入雲的絲柏樹,連結了似浪擾動的天空和規整寧靜的村莊,畫面右上方的月亮被黃色的同心圓包裹著,遠處的幽暗山脈上,黎明之星正在耀眼閃爍。據推測梵谷所繪的這顆星星是金星(Venus)。梵谷筆下的村莊,有部分來自他的記憶,村莊裡的教堂是他的故鄉-荷蘭的建築樣貌。值得一提的是,梵谷精準地描繪了天空中的捲動漩渦氣流,在流體力學中又稱為湍流(turbulence)或是紊流,梵谷對於色彩的處理方式,使得觀看者感覺「搖曳」的星空,整個畫面都動了起來。
絲柏樹在梵谷的另外一幅作品《麥田裡的絲柏樹(Wheat Field with Cypresses)》中也曾出現過,該作品創作於1889年七月,現今由Met收藏,金黃厚重的麥浪上佇立著一棵橄欖樹,遠處的絲柏樹一樣高聳入雲,絲柏樹有著死亡哀悼的意涵,梵谷對於這種樹木情有獨鍾,他覺得這棵樹就像是一列火車,能載著他通向他最喜愛的星星們。他曾和他弟弟說:「But the sight of the stars always makes me dream. ...“Why, I say to myself, should the spots of light in the firmament be less accessible to us than the black spots on the map of France? Just as we take the train to go to Tarascon or Rouen, we take death to go to a star.」。
事實上,梵谷多次嘗試描繪星空,像是《夜晚露天咖啡座》和《羅納河上的星夜》,這二件作品都是梵谷在阿爾時所繪,而聖雷米的星空算是梵谷的自我突破。MoMA的星空是1941年自Paul Rosenberg Gallery所購得,當時賣出了三件MoMA創始人之一的Lillie P. Bliss遺贈,籌組資金買下了這幅作品。
轉入隔壁展廳,畫風隨之而變,進入了另一個時代的開始,映入眼簾的第一幅作品,是高達2米4的畫作—《亞維農的少女(Les Demoiselles d'Avignon)》,整個展廳蒐羅了另一位家喻戶曉的20世紀畫家─畢卡索(Pablo Picasso)之作。
1881年,畢卡索出生於西班牙,父親是位畫家和藝術教授,畢卡索從小就接受藝術的薰陶,起初的創作以寫實畫風為基調。隨後他遷到巴黎,開始了一系列的藝術之旅,在巴黎他認識了馬諦斯等人,受到了高更和塞尚等後現代印象派的畫家影響。這個時期相關的畢卡索畫作,留待之後其他博物館再詳述。
1907年亞維農的少女可以說是畢卡索繪畫生涯中的第一項傑作,畢卡索顛覆了傳統的透視畫法和結構布局,將巴塞隆納亞維農街角的五位裸體妓女呈現於畫布之上,不對稱歪曲的眼睛和軀幹由多個不規則的碎片平面所組成,就像是打碎的玻璃一般。畫面左邊的三位女性,臉部取材自伊比利的雕塑,代表著古典的美感,右邊二位女性則是戴上了非洲的面具,是原始的、粗獷的美。由於當時致命的性病流行,畢卡索筆下的非洲面具意味著保護這些女子。畢卡索原本的打算畫上一名男子,後來在正式的畫布上,他選擇拿掉了物件。
雖然幾何分割構成了靜止平面的人物,但整幅畫卻讓人有種「動態立體」的感覺,事實上,這是畢卡索運用二維平面表現三維立體的全新手法,每個人物的身上因為明暗與線條造成了一種似凹似凸的三度空間。畢卡索將不同角度的視野同時雜合在一個平面上,使得側寫的鼻子與正面的眼睛、背對的軀體與正面的臉共同出現在畫面之中。
從亞維農的少女開始,以拆解後再組裝的全新繪畫想法正式受到重視,立體主義(Cubism)一詞也隨之誕生,《沐浴的女人(Bather)》就是其中的一個作品,沐浴的女人繪於1908年,畢卡索挑戰過去藝術的審美、空間和時間的掌握方式。
畢卡索同時將女子的前面、後面與側面融入畫面,彷彿我們能從一個角度觀看畫面中人物沐浴時三個視角的動態過程,卻又讓人感覺與現實脫節。如同亞維農的少女一般,沐浴的女子的軀幹和四肢被拆解成一個個不連續的幾何圖形,重新建構而成。畢卡索在每塊肌肉上做了陰影的處理,使得觀看者能感覺出它的質感和紋理,而清楚地知道畢卡索描繪的是哪一個部位。這樣時而虛幻時而現實的處理手法,給人一種摸不著頭緒的感覺,但卻又好像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
整個MoMA收藏了非常多幅畢卡索的畫作,因為MoMA的第一任執行長Alfred H. Barr, Jr.是畢卡索的忠實粉絲,他還因為研究畢卡索的作品而得到哈佛大學的博士學位,Alfred H. Barr, Jr.蒐羅了許多畢卡索的作品,舉辦過多次畢卡索的回顧特展。MoMA裡的畢卡索作品幾乎跨越了整個畫家創作生涯。這幅《鏡子前的女人(Girl before a Mirror)》是畢卡索1930年代的作品,一位女人面對了鏡子裡的未來衰老的自己和靈魂。
另一個值得一提莫非是奧地利畫家克林姆(Gustav Klimt)的《阿黛爾 布洛赫‧鮑爾夫人肖像II (Portrait of Adele Bloch-Bauer II)》所屬。這幅肖像畫的主角─Adele Bloch-Bauer,是製糖大亨Ferdinand Bloch-Bauer的妻子,Ferdinand贊助克林姆藝術創作,因而使得Adele成為了唯一一位擁有克林姆二幅肖像畫的主角。阿黛爾 布洛赫‧鮑爾夫人肖像II原為Bloch-Bauer家族所有,二戰期間,納粹將Bloch-Bauer家族所擁有的五幅克林姆作品,包含阿黛爾 布洛赫‧鮑爾夫人肖像II全數搶走,輾轉到奧地利政府的手中,安置於奧地利美術館裡。儘管Adele囑託她先生在她死後能將這些作品置於奧地利美術館中,但Ferdinand卻希望把這些作品傳給他的姪子與姪女─Maria Altmann,因而使得Maria Altmann(已成為美國人)和奧地利政府展開一場激烈的七年官司,最終在2006年美國法院判決將克林姆的五幅作品歸屬於Maria Altmann。隨即Maria Altmann將這些作品交由佳士得拍賣(Christie's auction),11月以八千七百九十萬美元的天價賣出,現在這幅畫長期租給MoMA展覽。這個故事後來被拍成電影「名畫的控訴(金衣女人)(Woman in Gold)」,於2015年上映。
回到克林姆的畫作本身,《阿黛爾 布洛赫‧鮑爾夫人肖像II (Portrait of Adele Bloch-Bauer II)》和《希望II (Hope II)》都是克林姆黃金時期的作品,克林姆的創作題材以女性和性居多,他是維也納分裂運動(Vienna Secession)的領頭人物,19世紀和20世紀的交替之際,維也納分裂運動綜合了繪畫、建築和雕塑等領域,揮別過去的藝術傳統,他們常以東西方的文明,例如:拜占庭、俄羅斯、波斯等,以及佛洛伊德的心理學為創作靈感。希望II中的女子身上的衣服就是俄羅斯的圖案,畫中緊閉雙眼低著頭的女子像是正在尚未出生的孩子禱告,女子肚子上的骷髏頭,暗示著她正面臨的恐懼。圖畫中包含了生育、死亡與性的元素,就像是心理學一直探討的人性問題一樣。
走到隔壁畫作的氣氛歡愉了起來,野獸派(Fauvism)首領人物─馬諦斯(Henri Matisse)亮相。《跳舞I(Dance I)》繪於1909年,馬諦斯受俄國商人Sergei Shchukin的請託,創作了二幅大型畫作─《跳舞(Dance)》和《音樂(Music)》,跳舞I就是跳舞的前身版本,馬諦斯並沒有按照景物的遠近而調整畫面中人物的大小,甚是近排的舞者還小於後方的舞者。跳舞I的舞者雀躍地轉著圈,整個身體都在跳動搖擺,彷彿她們就在眼前跳舞一樣。當初這幅畫預計將放在樓梯的地面上,馬諦斯的人物布局,左方人物直立、右方人物幾近橫躺,能讓觀賞者有一種視野放大的感覺。整個畫面充滿了能量和喜悅的氣氛,馬諦斯說跳舞就是生命和韻律。
野獸派的畫家將高更、梵谷等後印象派畫家用色大膽和畫風強烈的特色推向極致,馬諦斯曾強調:「Modern art spreads joy around it by its color, which calms us」,《紅色工作室(The Red Studio)》可以展現出馬諦斯對於色彩的處理,他將工作室塗成了紅色,所有的物體都從「沒有」紅色的線中分隔出來。正對的鐘沒有指針,就像是馬諦斯刻意向大家說明他的工作室時間是靜止的。
儘管野獸派的壽命僅有短短的幾年時間,但馬諦斯的創作內容並未因此而一蹶不振,他極力於吸收不同的文化藝術,他跑到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觀察當地的非洲藝術和原始主義。《摩洛哥人(The Moroccans)》就是他描繪當地的作品,馬諦斯強調色彩的和諧,每個顏色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大膽地運用黑色連結了整個畫面的物體,馬諦斯更任為那些會破壞畫面韻律的物體都應當去除,就像我們為樹木修枝一般。
經過了幾個展覽廳後,目光再次被這一幅小作品吸引,《記憶的永恆 (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是20世紀西班牙畫家達利(Salvador Dalí)的傑作之一,達利的才華在很早就顯露無遺,在巴黎倫敦與畢卡索、佛洛伊德等人相識,狂傲自信的性格和怪誕的藝術創作讓人著迷。達利強調一個有天分的人如果缺少了企圖心,則就像是一隻鳥沒有了翅膀一般,他多次語出驚人:「At the age of six I wanted to be a cook. At seven I wanted to be Napoleon (拿破崙). And my ambition has been growing steadily ever since.」、「Every morning when I wake up, I experience an exquisite joy —the joy of being Salvador Dalí— and I ask myself in rapture: What wonderful things is this Salvador Dalí going to accomplish today?」。記憶的永恆繪於1931年,此時的達利正熱衷於超現實主義(Surrealism)的創作,尤其喜歡佛洛伊德對於夢境的分析。畫中多個融化的懷錶代表達利對於時間的詮釋,啟發自太陽下融化的起司,從柔軟到聚集螞蟻的橘色的懷錶,時間在這裡彷彿失去了意義,又像是停止又像是動態流逝。夢境中的背景是達利的故鄉山河,畫面中的古怪閉眼生物是達利個人的意象,在夢境出現的人物我們往往不能很清楚地描繪出他的樣貌,但有時他的神情和形象卻又是如此地清晰在我們的腦海之中。
無疑地,MoMA還有很多重要的作品,無法在這裡一一介紹,在這裡幾乎每一個展廳都有撼動那個時代的藝術作品,儘管有許多現代藝術的作品讓人無法「直接理解」畫家們的創作目的,但這樣的作品卻往往能使觀賞者放棄既有的審美框架,有著自己對於作品的解讀。誠然,如果能了解創作者當下的想法,也會對於作品有不一樣的體會。
MoMA時常有不同的特展,參觀時不妨挑一二個逛逛,有時是影音展、個人作品展或是建築展。個人認為MoMA的建築設計本身就是一個藝術作品,舉凡樓梯、窗戶等等,連廁所的標牌都有心思在其中。
最後一提的是,MoMA的商品店相當不錯,裡面的產品許多都有設計特色,雖然有的產品價格並不便宜,但如果時間允許,逛一逛也沒有什麼損失。